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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、試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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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、試探

◎聽聲,喚我聽聲就是。◎

去往梓州犒軍的車架停在了半途的官驛中。

姜負雪坐著看一卷梓州的地方志,他穿著一身落拓青衣,世外謫仙一般,只是腰上懸著一枚花紅柳綠的香囊,與其氣質著實不配。

身前一名暗衛在低聲回話:“沿盛京往雲北一路去尋了,未見夫人蹤跡,應是並未往雲北去。”

手中地方志被攥緊,姜負雪按了按額角,若沒去雲北那是去了哪裏?

他如今手上能差遣的人有限,只能圈了幾個可能的地方讓人一一去找。

“雲北、盛京……蘇州也去找。”姜負雪有點了幾個她曾說想去的地方,末了,還是難以抑制地嘆了口氣。

只一松手,就是人海茫茫,即使知道自己那時留不住她,也還是後悔沒有一意孤行地追上去,教自己失了她的蹤跡。

待暗衛離去了,他又獨自神傷不已,眼下唯有盡快將手上的事辦好,辦好了,他總有辦法將她再找回來的。

沒過多久,霜敗在門外說道:“主子,太子殿下請您過去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姜負雪丟下書冊,面色有些不愉,他自然知道梁意找他是要說什麽,做不過虛與委蛇一番,穩住他罷了。

理了理衣袍,又恢覆了往日風輕雲淡的模樣,姜負雪往太子落榻的屋內走去。

“姜大人來了?”梁意掩了正在寫的書信,看著珠簾外的青衣公子。

姜負雪作揖:“太子殿下。”不卑不亢,自有風儀。

梁意甚是欣賞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姜大人不必多禮,叫你來也不過是閑敘家常罷了,盡可隨意些,喚本宮表兄即可。”

所謂家常自然是在拉關系,能得太子殿下屈尊拉關系,也就慶貴妃的親族子弟有這尊榮了。

姜負雪自然上道,說道:“太子親仁,負雪卻不能失了禮數,前幾日不得殿下召見,如今有幸,負雪也想知道姑母在宮中過得可好?”

“母妃得父皇庇佑,自然再好不過了,”梁意沒說的是,慶貴妃為了宣武帝賜婚姜負雪一事鬧了幾日的脾氣。

他又笑問:“負雪剛剛新婚,便被本宮點來犒軍,擾了燕爾新婚,你心中可有不平?本宮瞧著你這腰間掛的便是你夫人做的香囊吧?”

“殿下見笑,正是拙荊所做,得殿下看重同去梓州,是負雪的榮幸,自當謹慎辦差,才不辜負了殿下。”

“不知負雪可知,本宮與你夫人有些誤會,此番叫你來,也是存了解開誤會的心思。”梁意邊說著話,邊觀察著姜負雪的臉色。

姜負雪面色未見半分異樣:“殿下實在是嚴重了,梨昔園之事是拙荊莽撞,我是姜家子弟,自小伴著姑母,原就該與殿下親厚,如今她也是姜家之人,殿下且不必煩憂。”

梁意背後的支持是姜家,這話的意思便是宴音如今也是姜家的人,他們是同氣連枝的,來日她自然不會洩露了月娘的身份。

這話確實在理,因著姜家人這身份,姜負雪天然地就容易讓梁意信任,只是……

“負雪文采過人,但也是也癡情的種子,求親的事可是傳遍了盛京呢,聽說為了這事,舅舅都惱了你了?還搬到了外頭去,真真是……少年意氣啊,這般任性,若是與本家離了心,可如何是好?”梁意調笑著說道。

知他要替這話茬,姜負雪早有應付:“讓殿下見笑了,我夫人……確實不得本家喜愛,如今尚未入宗祠族譜,是作為夫君的不好,讓她受委屈了。”

梁意訝然:“竟不得入族譜嗎?”

“家父有言,須得做出一番成績,這姜家才有負雪的一席說話之地,是以,負雪無論是為著自己還是為著夫人,都想有一番作為,重得親族眷顧,一同回到姜府去。”

說罷他擡眼看向梁意,話中仍有未盡之意。這一番功績,說的自然是輔佐太子登位,等梁意給他封官拜爵才算是。

姜負雪話說得半真半假,特意將外人以為的局促大剌剌攤在了太子面前,表現出急切的模樣,為自己進入太子陣營又多加一重可信度。

就算梁意懷疑,真的要去姜家求證,得的也是這麽個回答。

聽罷姜負雪的陳情,梁意忍不住心中嗤笑,倒真是個癡情種,竟是為著一個女人奔忙。這種人既聰明也笨,算是好拿捏的。

他又提筆蘸了墨,將那未寫完的書信接著寫了下去,口中說道:“那這次犒軍,便多多仰賴負雪了,回去我也好在母妃跟前誇耀一番,她可器重你呢,表弟。”

“殿下折煞負雪了……”

官驛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,幾百裏外的梓州城在夜色中沈眠。

看著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紫衣小侯爺,宴音咳了一下,想起自己要說的正事,正色道:“我們如今進了梓州城,你下一步預備怎麽辦?”

霍南疏沈吟一刻,說道:“找證據。”

梓州將要兵變的事,他雖然相信宴音,但他不能讓霍沖相信並派兵支援梓州,萬事都須先拿到證據。

宴音知道他的顧慮,說道:“找到了證據不該往雲北送,該送去盛京宣武帝跟前,可這時間卻無法把握,不如告知將至梓州的太子……”

她的話沒有錯,求援雲北和盛京都不是好辦法,反而是太子梁意,他若能提前知道洛家父子有謀反之意,提前捉拿了二人,才是最好的辦法。

偏偏梁意看起來才是解決兵禍的最佳人選。

但一想到要成全那個偽君子,宴音就覺得有些膈應。只是她個人的恩怨在梓州百姓面前不值一提,到時候,也只能退讓這一步。

霍南疏靜聽著宴音說,聽到梁意的名字時,原本柔和的面容也冷了下來。

先有他派人想將宴音滅口,後又聽聞了他前世對宴音做下的事,霍南疏早也將梁意記恨進了心裏。

他開口道:“先莫要想誰來解決,等找到證據再看,若兵變之前找不到,我還有些人可用。”

宴音聽了他這話,隱約能猜測若無好法子,霍南疏最後只怕會鋌而走險,她自然不肯讓他落入險境。

拉住了他的手,宴音認真道:“若真的平不了梓州兵變,那我們就走!”

霍南疏能來趟這渾水都是因為自己,她絕不能看他出事。

他的視線落在她的來拉他的手上,宴音跟著他低頭看去,不就是拉了拉他的手嗎,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,這麽想著,她就要把手拿開。

誰知大掌反手收攏,霍南疏五指修長,將她嬌嬌小小的手包住,洗過澡的冷意散去,又變得溫熱幹燥起來。

“好,你指哪,我去哪。”他說出這句時,能聽見自己低沈的心跳。

清涼的晚風好像從來吹不散他身上的暖意,宴音忽然被他拉了手,又聽到這句話,好像被他傳染了沈默,連話也不會說了。

她如今與霍南疏是什麽關系,兩個人都還未說破,但在官道上,霍南疏要她跟他去雲北時,宴音才要考慮這麽久。

這人為自己付出了太多,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,宴音不可能無動於衷,所以選擇跟他走,不只是為了避開姜負雪,也是她下定決心對他的承諾。

所以才會願意在這麽多人面前承認,這是她的郎君。

但誰都沒有將話攤開說得明白,這一日日他們便就這般過著。

宴音聽著他這討巧的話,聲如蚊吶:“你,你慣會說好聽的話哄我……”

她在自己面前羞怯的模樣實在惹人,霍南疏冷峻的眉眼也溫柔了下來,正想著說什麽,就聽到外頭的唿哨聲。

他閉了閉眼又睜開,說: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
出了院外,白潛青鴉出現在霍南疏跟前回話。

白潛道:“主子,我已經去探過了,洛府守衛森嚴,暗哨很多,想要趁夜色進去有些難。”

青鴉又說自己也去了另外幾個將軍的府邸看過,都不如洛府這般密不透風。

這也恰恰說明了一件事,洛府些貓膩,只是不知是否與謀反有關。

霍南疏聽完只說句“知道了”,讓他們再去盯著,自己又往回走。

看著他轉身回去的背影,白潛小聲和青鴉耳語:“主子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。”

青鴉:“是嗎?可能是天太黑了。”

霍南疏回到院中,老柳下坐著的姑娘已經起身,繡鞋一下下踢著柳樹,百無聊賴的樣子和小時候戳螞蟻窩時沒什麽不同。

這時候他再去拉她,她還會把自己推開嗎。

在半空中晃蕩的手又被拉住,宴音回頭,叫看到了月色下瞧著更像個妖孽的少年,忽然出現在誰家的院子,都要以為他是來問罪收命的。

她卻不怕,還笑問:“這麽快就回來了?”

順從地被他拉著,兩個人又坐回了石凳上。

“你怎麽不推開我了?”少年莫名其妙問起這句。

“我為何要推開……”宴音正想問他,忽然意識到他在說什麽,眼前又浮現了那個被她推開,楞楞地站著的小和尚。

時光荏苒,那可憐的小模樣又清晰地出現在了霍南疏漂亮的臉上。

“哦!你在揶揄我!”她惱得要打他一拳。

他輕而易舉地接下那個小拳頭,還在玩笑:“我現在只跟你玩,不推開我了好不好?”

宴音怎麽也抽不出手去,只能任他攥住。

今夜月圓,她面頰鼓鼓的,眼睛比星星還亮,等不氣了,才應道:“好,我也只跟你玩……”

得她這句,圓了他心底巨大的滿足,霍南疏才和她說起自己方才出去得到的消息。

他說道:“如今看來只能找個差事混入洛府,明天我便去看看,你就安心待在家中等我。”

這句“家中”倒顯得他們真是一對小夫妻般,宴音眼睫顫動,輕點了點頭。

宴音又想到了什麽,說道:“我們或可敲山震虎,叫他們知道自己的陰謀已經敗露,熄了謀反的心思……”

結果還沒說完又自己否定了去:“不行,只怕激得他們魚死網破,還須徐徐圖之。”

她左想右想,都覺不好,正想去問霍南疏的想法,就見他正瞧著自己,不知看了多久。

宴音推了推他:“你也說個法子啊。”

霍南疏被她推得身子晃了晃,卻問起別的:“洛家父子起兵造反,當真是為了私欲?”

宴音一楞,答道:“當時都是這麽傳的,洛家父子欲隔大靖西面國土自立為王。”

“如今我們知之甚少,還需再多探明一些事。”

此事到此就算議下了,宴音適時打了個哈欠,就要起身回房睡下了。

沒想到霍南疏仍拉著她的手不放開,她被拉得轉身看他,困倦的眼睛裏都是懵懂。

他忍不住輕輕撫摸她軟嫩的面頰,說道:“可還記得要叫我什麽?”

“夫君?”她打了個哈欠脫口而出,看起來真是困了。

霍南疏忍住笑,起身往自己房間走,口中說道:“亦可……”

宴音這才清醒過來,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,鬧了個大紅臉,慌忙跟上去解釋:“不是,我困了說胡話呢,你說走啊,快說快說,要讓我叫你什麽呀,哎呀別走啊,告訴我嘛,礙因,礙因。”

沒想到他還在走,自己雖然抓著他的袖子,可根本拉不住,急得直接摟住了他的腰,還被他帶得往前蹭了一段。

察覺到腰被兩只纖細的手臂圈著,霍南疏終於站住了,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下來,桃花目回首,恍若星碎滿眸。

“聽聲,喚我聽聲就是。”

宴音看著他忽然轉過來,傻傻問道:“這名字可有由來?”

“我娘想要給我取的字,聽伺候她的嬤嬤說,她只來得及交代這個……”

他還未及弱冠,沒有用上這字,但偏偏想告訴她,還用了這番千回百轉的法子,霍南疏難得地起了一絲懊惱。

他這一說,宴音才想起來,他們都是沒了娘的孩子,她還幸運些,有個疼愛她的爹,可霍南疏呢,先是被懷疑是私生子丟在隆安寺,認回去之後又直接丟進了軍營了。

軍隊聽說是最苦的了,他從一個小和尚變成現在這麽厲害的樣子,吃的苦一定比別人多一百倍一千倍。

他從來就安靜又孤單。

一時之間,心疼酸澀的情緒漲滿了她的胸腔,圈著他窄腰的手捏緊了他的腰帶。

宴音試探性地喊了一句:“阿聲?”

“嗯。”紫衣少年應道,黑曜石般的眸子先是撩起眼皮偷瞧了她一眼,又默默地將眼睛投向一邊。

“阿聲……”她自顧自地念著,越發覺得他娘親取的這個名字好聽,聽聲,霍聽聲,阿聲……

雖然小聲,但這一遍遍喊著,誰能遭受得住,霍南疏拆開她的手,宴音擡眸看他,眼裏像盛了一汪湖水,他視線微微下移,就瞧見那桃瓣般粉軟的唇。

宴音察覺出了他的不對,“阿聲”終於不再喊了,但唇仍在輕輕翳動。

看著他逐漸變得深沈的眸子,呼吸也帶著胸膛欺負,她瞧出不對,忍不住緊起來,貝齒不自覺地咬上唇。

霍南疏耐不住地喉結微微滾動,勾起她軟若無骨的纖腰,兩人身子貼近,那汪湖水也漸近,盈盈若水滿的杯盞,輕顫著似要傾灑。

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玲瓏的下巴,在沈默地與她問話。

桃花眼的、容色雋麗的少年,她不知何時為他所惑,終是閉上了眼眸。

這是默許了他,霍南疏攥緊了手也難以抑制那沈郁的心跳,小心地傾身,溫潤炙熱的唇輕輕貼近了她的。

像是得一個出口,少年將她抱得更緊,輾轉廝磨地輕吮,啃噬,他長得太高,宴音被帶得踮起腳尖,不由自己地倚靠在了他的身上。

他的氣息撲面而來,將她圍繞困住,宴音忍不住閉上眼,手繞上了他的脖子。

舌尖被他輕啄細吻著,帶著貪婪、占有,她不小心睜開眼時,就撞進了那幽沈的眸子裏,驚得又閉了眼,幸而被他托著,才不至於軟了手腳。

等他終於饜足了離開,小姑娘的臉已經比那四月桃李還紅,唇也微微地嘟著,眼睛根本不敢看他。

這回親完終於沒再遭掌摑,霍南疏額頭輕輕與她相抵,心滿意足地喚了聲:“阿音……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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